“祁云求见”
君苒之闻言看向殿门,轻声回应,“云儿进来吧”
“是”
“少掌门,赫连殿下,是时候用晚膳了,家主已经备好了餐食,吩咐我请二位过去”
京都收敛所有情绪,换上笑脸,看向走进殿里的玄衣男人。
京都拱手颔首行礼,“祁公子”。
祁云在外修行,自湛南国混乱起来才回到楚门,他是楚门二弟子,赫连奕的师弟,亦是她的心上人。
祁云自从回来便在忙着整理楚门的在外势力,一直未有时间和这位传闻中的小殿下见上一面,过去只是听自己的师姐提过,据说才貌奇绝,今日一见却没想到竟会是如此惊艳。
面前的白衣女子,身材高挑纤细,却不单薄,墨色长发被红玉发冠高高竖起,眼似桃花般说话间都带着风情,皮肤白皙,举止优雅,让人见了一面就忘不了。
祁云觉得面前的女孩与她小时候见到的那一面,变得太多,已是找不出一点少时的稚气。
“在下对祁云公子早有耳闻,长姐曾多次提起您,今日一见属实有缘。只叹长姐如今不再湛南,毕竟国事在身,怕是难能一聚”
“赫连殿下言重了,有幸与殿下相识,更是祁云之幸”
三人一路相谈,君苒之看着前面的二人,十分般配,但却默默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祁云是君苒之的叔父之子,自幼便同君苒之一起长大。两人关系亲近,胜似亲生姐弟,君苒之没有兄弟姐妹,只与祁云交好,自她六岁失踪,如今已经十三年过去,两人之间也多了陌生。
祁云也已经十八岁,不只是否有心仪的女子,她虽不会劝京都放下那个随时可能伤害她的男人,但她知道京都实在需要一个人帮她,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那个人不是景鸿,不是诸师千俞,世间男子多为穿肠毒药,京都还小,属实不应和他们走得太近。
君苒之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进了院子,见今安迎过来,才舒展开微皱的眉头。
众人用餐时,一位暗卫通报,康喜阳带数百人在山下闹事。
京都闻之,方才温和谈笑的样子掩去,竟是一下子站起身,众人皆是被她不同平日温和的戾气惊到。
京都不冷不热地开口,“吩咐其余暗卫在山下监视,若敢上山一步,直接连骨灰都抛下去”
君苒之看着京都打算离开的样子,走到京都身侧想说些什么,京都似是猜到了她的意图,微微拱手,转身径直离开。
康喜阳带领众人被困在山下的阵中,死了不少人,但还是有几百人等到了破阵。
众人气势汹汹欲要直冲山顶宫殿,却被无数暗卫拦下,前进不得。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下,雷声滚滚。
康喜阳心下一跳,看向黑压压的暗卫中走出一位白衣少女,手持细剑,身姿窈窕,戴着银色面具,神色压抑地看着面前百人。
康喜阳这次是奉命来试探赫连京都的能力,本想她不会轻易出来,可如今她来了,这周身的巨大压迫确是让她不禁害怕起来。
康喜阳手中的长鞭有些颤抖,身后众人更是惶恐不安。
雨滴落下,似是一瞬间,面前的女子抬起头,泛红的眼睛杀气尽显,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一个不留”
顷刻间,一压而上,康喜阳自认天赋极佳,却是连京都的剑气都无法反抗,只能一味地闪躲。
京都仿佛杀红了眼,有的敌人刚举起剑来,头便落了地,很快几百人变成了几十人,最后只剩下拼死反抗的康喜阳几个。
京都转头看向康喜阳,康喜阳瞳孔瞬间缩小,眼前的白衣少女居然在笑,血没有染污了她的衣服,却带来极重的嗜血之意。
她的鞭子扬上去格挡,却终于抵不住锋利的细剑被斩成了两段,她向后面猛地退去,一下子摔倒在地。
看向赫连京都的身后,暗卫已经处理掉了所有剩下的人,无数黑衣站在白衣身后,像是地狱的判官来带她走。
赫连京都用剑挑起康喜阳的下巴,嫌恶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雨歇阁的走狗,该死的杂种”
就在她准备砍下他的脑袋的时候,突然身侧有暗器袭来,京都转身躲过,与此同时狠厉地看向那个身着黑袍的人。
“谁”
康喜阳似是见了救兵一样,朝那人大喊了一声“师叔”。
京都的戾气太重,眼中血色浸染,雪白的细剑指向了面前的男人,那个男人似乎是没想攻击她,但京都不顾这些,直接发起了进攻。
身后暗卫将康喜阳快速拖走,直接断了筋脉,灌了融骨散,戳瞎了眼睛,切下舌头,只剩一个脑袋吐气。
京都功力极强,丝毫不输面前的男人,黑袍人似乎没想到京都会如此对抗,一时竟是难以抵抗。
若是从前,京都就算下杀手也不会自己下场,她隐忍多年,潜心苦学,这世上再难找出能与其抗衡之人。
诸师千俞心中也是大惊,即使是巷允大盛时期也不曾有如此大的戾气,这么下手狠毒,不像他的京都。
随着时间,优势开始显露,京都找准机会,一刀刺向黑袍人的心脏,不料被他闪躲,但还是刺进了他的胸膛。
就在京都准备下一个目标是他的项上人头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突然用灵力弹开她,拎起一边康喜阳逃走了。
暗卫准备追击,却被京都拦下。
京都感受着方才挡下的灵力,眼中暗潮汹涌。
她的记忆不会错,诸师千俞,我的好师尊......您为何就是不能放过弟子,明知弟子想寻还无法寻你,你却把自己送了过来......您不知,弟子有多么想您,多想亲自毁掉您这一无是处的高傲,让你心甘情愿地死在我的怀里,眼睁睁地看着我胜过巷允,胜过众生......
京都脱下沾上血腥气的衣服,胸前玉佩掉出,她稳稳接下,景鸿送她的玉佩在她的手中,想到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
京都换好衣服,推门而出,见君苒之正立于海棠花树下,转头看向她。
“师父,我......”
京都神情忧郁,君苒之抚上她的肩膀,“为师不过长你三岁,明白你此时心里有愤懑不甘,这次不算你胡闹”
“那条走狗现在只剩下一口气,身上筋脉被融,舌头也砍了下来,就算能撑到回去,也活不过一刻”
君苒之看向京都,景鸿的事伤她太深,那些不好的回忆让她心里的恶念愈发茁壮。
面前女孩睫毛微颤,自那晚知道景鸿背离的事,那双好看的眼睛便再没了光。
昏暗的大殿,稀疏的烛光,诸师千俞封住康喜阳的心脉,才让她能苟活到这一刻。
她眼睛没了,舌头断了,只剩一口只出不进的气吊着,像条蚯蚓一样趴在殿上。
虞尘看向二人,诸师千俞也受了重伤,止过血后勉强坐在椅子上运功疗伤。
虞尘丝毫不顾二人的伤势,反而兴趣盎然,“好啊,好强的女娃娃,不愧是巷允的共生魂主,有过之而无不及,本尊的心愿终于要达成了”
她的神色有些疯癫,高挑枯瘦的身躯在宽大的衣袍下不住地颤抖,她抱住自己,像是拥抱着什么,小声呢喃,听不清晰。
她不再管身后的康喜阳,任她如烂泥般死去,最后叫人随意扔在了乱葬岗。
“没想到京都居然伤了师弟你,真是让人意外”
虞尘坐回座位,戏虐地看向额头布满细汗的诸师千俞,“若不是靠师弟你的灵力强悍,怕是我这雨歇阁一下子少了两位大将啊”。
见诸师千俞不理她,她也不恼,转身大笑而去。
“药草都在内阁,师弟如需自己去取便可”
虞尘走后,诸师千俞睁开眼睛,他的伤不轻,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他眼中含着水汽,茫然地看向地面。
都儿是不是知道是他了,都儿是不是恨到想杀了为师,都是为师的错,为师有愧,为师对不起都儿......可为师已经回不去了……
雨歇阁建在一座枯山上,荆棘纵生,难以登顶。传说是历代英雄的归属,可后来人们的不承认和遗忘,终是让这里被荒废了。
天空下起了雨,乌云黑压压地让人喘不过气。
虞尘一身白衣,不带一点杂色,骨节分明且苍白的手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走向荆棘深处的一处小小坟墓。
墓碑不落一丝尘土,整体外观整洁,应是每天都有人打理,竟连一根杂草都冒不出来。
虞尘坚定着愈发虚浮的脚步,到了墓碑前,终是无力地跪了下来。
她用干净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坟前的墓碑,眼中没有焦距,似乎这个动作已经做了千万遍,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希望。
“昱儿……我来看你了,你……可否想我”
没有焦距的憔悴的眼睛无助地看着面前的墓碑,似乎想透过它看向心里的那人。
过了不知多久,虞尘小心地依偎着冰凉的石碑,极尽温柔地对着它呢喃细语。
“我好想你,你还记得吗,那一次下雨,我们宿在山村……还有那次你亲自做了香囊给我,我都一直留着……你答应我陪我一直到老的……你莫要忘了”
这天下容不下你,我便换个天下,还你荣光,许你安宁。